35雏森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现在是大半夜，不过他没法从失眠和充斥的记忆力脱离出来，最后只能拿冷水当作救济。这不是没有用，反而真的轻松不少，连回去的脚步轻重也有所改变。
不过打破先前气氛，让一切突然热闹起来的，竟是一波小小的意外。
“呜——”
“啊？！好痛——！！！！”
黑暗里，传出来吃惊和惨叫的二重奏。
接着拍倒在被子上的响动，接连引起三声吃痛的呻吟。
顿时乱作一团的气氛炸开了。
“唔…起来啊…！”万夜用压得快要没气的声音，从喉咙里爆出警告。他使劲推着因为黑灯看不到路，结果踩到他的脚从而跌入自己和小暮身上的雏森，却发现胳膊被积压在两人中间，根本伸不动。
“好重…”同一个被子下的小暮连带遭殃，所幸眼镜已经取下，没有挤痛鼻梁。他对于情况的反馈听起平淡无奇，实则已经极力克制，气被压得不顺让他使劲往边缘处挣扎。
下方强行作为垫子得两个人都在乱动，这也导致在黑暗里摸索哪里是地板，像撑起身子得雏森又一次失去平衡栽倒回去。同时他还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被类似肘部的部位击中胸口，不是故意的也非常痛。
“喂喂…不用攻击这么狠吧？”雏森捂着发痛的胸口，干脆不依赖四肢，整个人趴了下去。随后利用翻身滚动，硬是压过可怜的后辈，从万夜身上滚回了自己的位置。
好处是，他快速的下来，并且不用费力的爬起来。坏处是，万夜被压得哇哇大叫。
怎么说也是手术康复后刚拆线不久，体型小的男孩被折腾一番后赶紧缩起身子，侧着抱住肚子。“你干什么…刚才是我的肚子！”看来雏森先前像撑住的地方，恰好是万夜的肚子，所以才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就像是下意识护住体内的小太郎一样，万夜如同一只努力防御的小动物，在仅有的小空间里抱成一个球。尽可能远离雏森滑落的位置，还抓着自己的被角从对方身下扯出来，当作不顶用的“防护罩”。
“踢到我了…”
突然如小虾米似弓起身的万夜，直接挤在了小暮身上。他屈膝的脚往上，狠狠蹬在了小暮腿上。这可不好受，小暮至少因为被子被这样加被滑落的雏森压走，他有一半身子都突然没了被子盖。
“抱歉啦，”雏森敷衍了事的道歉，抬身子把卷下来的被子从身子下拽乐出来。
“小暮——…”万夜就像是一个抱怨撒娇的小孩，撅着嘴巴吊起嗓门，寻求安抚似的嚷了声今晚的“被子共用同伴”。随后他把扯回来的被子还给了小暮，两个人手脚并用的把被子运回自己身上铺好。
要说这画面还挺搞笑的，躺在那里抬着腿把被子张开盖好，还是并排一起做。只可惜现在关了灯什么也看不见，要不然八成会都笑雏森。
“踩死我了…”万夜像是被欺负的小兽，盖着被子抱起脚，后背躺在原处晃来晃去。小暮也就依了他，安安静静的用感觉和声音代替眼睛，观察那边，不过还是帮雏森说了话，“雏森是因为太黑，所以没看到。你没事吧？”他问了问小暮，声音是最认真的。
“还不是你把地铺铺在这里，就不会注意一点嘛…”虽然立刻回嘴，但万夜不是真心要生气。更多的，他只是随便和雏森闹了几句，现在气势很快手收敛起来。
“好啦好啦，不好意思啊，”雏森隔着黑暗苦笑两声，心宽也不去在意。他捕捉到万夜声音里的变化，也清楚这孩子不是真心要吵什么，更何况他也知道万夜的身体情况，刚才那一下自己无意识下手也的确压得够重。
所以他化成用玩笑安抚后辈的长辈，黑暗里一边侧身用胳膊撑住脑袋侧在那，一边拿另只手在黑暗里胡乱揉了把万夜的脑袋，故意戏弄的力度让万夜甩着头发出抗议的呜咽声，“下次会注意的。”不过手被推开，嬉闹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万夜被他折腾一圈，精神头过后也老实许多，雏森差不多也满意了。
“话说——”
刚要摸被子躺下的雏森，就听到黑暗里万夜叫住了他。稍微低沉认真的声音，似乎提点了话题地进行。就连看不到的黑暗那头，似乎小暮也屏住了呼吸。
“你还在失眠吧？”
或许是因为先前就躺在万夜旁边，万夜左右捕捉着两边人的反应，这对弥赛亚之间的问题不光从气氛里，就连呼吸都能告知很多。所以万夜注意到雏森被思绪惊扰的情况，本来平静的他后来又被雏森起身去洗脸的声音弄醒，不得不去在意。
小暮没吭声，他肯定也注意到了这些。即使隔着万夜，以万叶的呼吸作为平复的媒介，但他的心思里还有着很多事。小暮和万夜的空间是安静的，可他们周围的一切都叙说着事实。所以要说小暮不在意雏森，根本不可能。
“没，现在可以睡了。”雏森觉得现在不是扯动扯西的时候，小暮也不会愿意。要说的话，万夜这话不是为了他们的事情，而是单纯挂心他。
被失眠和痛心折腾的万夜，怀抱着思念和坚信，呵护着自己的身体，却被疲倦的睡意继续削弱精神。若这自己的小小的计划也未能帮助的话，雏森是不允许的。
“躺好了，闭上眼，”雏森的话柔和下来，把刚才的想法揉碎，伴着一呼气叹出。他现在单纯的，是一个想哄对方入睡的人。连带他目的中希望帮助到自己和小暮这一点，也一并陷入安稳的熟睡里。
“你，还有小暮也是，睡啦。”
“我俩本来就躺好了呀…”万夜吐槽了一句，倒是暗指雏森自己没躺好。为此，雏森有些抵不过的败下阵来，也就自己铺盖好被子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再睡不着的话，我就要讲故事了，”雏森把气氛变得不再紧张。
果不其然，万夜发出了哀叹和不信赖的悲鸣，“你要讲什么…”
“都市传说什么的，比如床底下的人。”雏森脑子里随便蹦出一个，“刚好咱们这儿高度可以看到床底下。”
“是游戏里提到的那个内容吧，”小暮冷不防的挑破真相。
“Bingo，”雏森对于小暮发现真相这点遮不住的开心。他玩游戏看漫画这点众所周知，而他当初为了五年遗憾使劲补坑时，小暮难免也会被波及到，所以小暮知道他用了什么梗。
“这么黑根本看不到床底下，”万夜相信灵魂和死后的存在，但他还没遇到过怨恨的鬼魂。他犀利的吐槽，打破了本该出现的那么一丁点恐怖气氛。
“说的是其中一名女生到朋友家过夜，她也是要睡在地铺上。但当她坐下来时，突然脸色变了，随后硬是要拉着朋友去便利店，就出门了，”不等阻止，雏森用根本不加细节和描述的口吻粗糙简短讲起来。“她的朋友问她怎么这么晚去便利店时，她说———”
“你床底下有个人，”不知是不是有些兴趣，而或者单纯知道，小暮竟然接了故事，讲了结尾。“因为她坐在地铺上的视角高度，刚好能看到床底下。”
“………我没要听，为什么你们都讲完了……”万夜一点也不怕鬼故事，毕竟他看过很多其他人看不到的事物。现在他更乐于用干巴巴的话去吐槽，“但你讲的也太简单乏味了吧？一点也不有趣。”
“其实细节很多的哦，比如墙上的洞什么的，”雏森自己很起劲，手还在其他人看不见的情况下于空中比划几。与此同时他故弄玄虚的压低嗓音，配合漆黑的空间听起来非常不妙，“你要听我细讲？”
“不了，”万夜趁他开口前打断他。
“那就来说点别的吧，比如怪谈——”
“不听。”
“还是睡觉吧。”
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真是不给面子。
“这么怕鬼故事吗？”雏森仍旧不安静，开始享受这个独特夜晚到来的不一般。曾经很久以前也有过这种事，可他现在只想要当下。“难道要睡前童话？”
“我睡！我睡！不要讲了，”万夜就差抱着脑袋哀嚎了，但他没捂着耳朵，反而伸手冲着雏森那边拍了下作为制止。结果因为看不到，摸不清位置，更好打了雏森肚子上。
故事没讲成，还被赏了一掌。要是白天，雏森八成会勒起万夜脖子，开始毒舌欺负这个小孩子。可现在他心情不错，也就作罢。而逗着玩的心情没削弱，他趁热打铁反手搭上万夜，上下轻轻拍了拍，“拍你入睡？”
“不要，”万夜回话并不坦然，迟疑的间隔顿在字里行间。这次没打开雏森的手，单纯在被子下翻了个身，面朝小暮给雏森背过身去。
作为神的他，从不会被人陪伴入睡，也未体会过被轻拍入眠的感觉。雏森意识到这点后，不顾这算不明确的举动是拒绝还是邀请，他都没抽回手，而是贴在用被子裹起的小小身躯上，迟迟维持寂静。
小暮听到耳边万夜凑到自己身旁，没选择避开。被子揽住两人，让他无条件的接受了同期无言的依赖。
他们一起失去的那个熟悉的人，至此或许就被万夜带来了这里。回不去的同期时光，变色调后填满了这个地下房间。
万夜侧身，脑袋滑去枕头边缘，半贴在小暮头旁不远处。他的鼻尖与小暮耳边的距离不近不远，呼吸声也清晰可闻，似有似无的流离两者之间。
万夜未有更多需求，他选择拥紧这片刻宁静里的好意入睡。而小暮侧暂且回避先前几日内心的剧痛，跟随万夜的呼吸化入眼帘落下后的寂静里。
他们胸口和手臂相靠的空间缩减到距离零，轻轻圈起了万夜身前愈合后那几道留下的手术伤口。
这一夜，他们俩之间，留有第三个人。曾经一起开始的三名同期，如今第一次共眠。
雏森把一切画了句号。
他手指动了起来，一上一下，短短几毫米的起落却零碎点出他最担心的想法，覆盖上万夜。
富有节奏，不间断的，和表针走路的速度一样。
雏森轻轻拍拍这位总算平稳下来的后辈，随后停止动作竖耳朵识别对方呼吸节奏是否已经改变。等他确认万夜有了入睡迹象，小暮也不再焦虑难耐，他才默默收回手，放心的瘫回自己的枕头上。
虽说他好笑起自己干了什么，但也懒得思考太深后给自己评价。只是放空大脑闭上眼，圈住总算疲倦的大脑，等待沉入梦里。
…
这么多日来，万夜第一次好好睡了一觉。
健全的身体让他不受惊扰，安稳到了天亮。
没有梦，也没有骚乱的思绪，万夜跟随身体的所需，躺在他最初本不愿意加入的小小地铺上，享受得赖起床。
“御池，该起来了。”小暮听到提醒起床的表响后，就第一个起来把墙角的立灯打开。雏森很快也跟着起来，唯独中间的人没反应。
被声音呼唤弄的半睡半醒下，又额外受到光线刺激，万夜把脸皱成一坨。尤其小暮离开后，被子里凉了一大块，他在睁不开眼的情况下把属于自己的被子抓过来卷身上，还抬手将把脑袋罩了起来。
“喂…”瞧见这小孩子的赖床模式，雏森不知如何吐槽。即使终于睡好觉这点能被理解，但也不是小学生。“起来啦，”他抗拒自己熬夜后的困意，坐在那里拿脚轻轻推了下那坨鼓囊囊的被子团。
万夜的声音在被子里朦朦胧胧的飘出来，但很快就不动了。雏森和小暮此时对视一眼，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不过回忆过去，每次他们的邻居早上起来都很热闹，现在算是理解小太郎叫万夜起床的苦恼了。
为了不得不实施的的方案，雏森和小暮默契度突然飙升。两人一气呵成，雏森抽走了万夜的被子，小暮抓着万夜晃了好几下。
万夜困得要死，不清醒的坐在那里神游。直到他终于冒出来一句“好渴”后，就坐在那里又开始似睡非睡。
“怎么这么麻烦啊…”雏森揉着头爬起来去给他倒水，小暮戴着眼镜盯着当着他的面就进入到半睡眠的万夜，生怕眼前这人突然睡倒过去。
随后万夜在催促下，以半睡半醒的状态花了几分钟才把一杯水喝完，中途还差点被失去耐心的雏森抢走杯子。这么脱线的一面应该是小暮他们第一次见，可以说让这个房间的两名主人花尽了心思。
好在万夜就像浇了水的小花，喝完水后才彻底醒过来。只可惜等到三个人穿着制服出门后，已经比往日时间迟到了许久。
END
［吐糟挣扎：这个写的和我当初设定的大纲完全不一样。当初大纲更长，还有小太郎活着的部分，但是也有更虐的内容。可后来觉得，构思里运用的梗有不妥和出戏的地方，无法写出来....所以现改了or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