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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准备吗？” 尖锐的嗓音先一步穿透门板，紧随其后雏森的房门被一把推开。
“你不会敲门吗？”雏森垂下头一副服了对方的模样，“算了，怪我没锁门。”他现在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游戏机，“再说我早就好了，我是在等你们。”
百濑吃了一惊，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的上下打量自己弟弟，随后鼓起腮帮子跺脚上前一把抢过游戏机，“你这是什么打扮？！”
伸手没能夺回爱机，还立马听到Game Over音效的雏森。闭眼锁眉压下恼火，一只手支在攀起的膝盖上，一只手故作以绅士风度讽刺性示意过身前的衣物，一字一句的说，“正常出门就餐的打扮。”
“你知道规矩，”百濑看看他又回头看看门外，然后抱着胳膊降低音量，“你真要和他闹这么大吗？”
“我们没闹，”反驳的话从雏森口里出来却没有多少说服力，“只是不用每次都跟随他刻板的要求。”
他们家每次聚餐都要穿着正式，每个人都有特别定制的西装正装。
比如百濑现在就穿着正式，整体大气挺拔。用发胶打理好的头发露出他立体的五官，没了平日中性的气质，此刻完全就展露了他最佳的男性一面，英俊又漂亮。
而一向有着很合适穿西装的雏森，现在却穿着一身休闲装。腿蹬他喜爱的九分阔腿裤，敞开的同色夹克下随意搭着衬衫。按照他平日风格的，脚上八成一会要踩双匡威。
兄弟俩彼此对视良久，直到弟弟先一步用不讨人喜欢的评论打破了宁静。“你的黑色指甲油现在已经不太搭你的西装了，”他手指转着圈给百濑挑刺，“还有我习惯你化妆。”
百濑下意识女子气的用手抚摸上脸，稍有惊慌的评判自己今天的男子气概是否有所瑕疵，“你这前后话真让我不知道要揍你还是夸你。”
雏森摊开手指耸耸肩，一副自己无话可说的模样。结果这又让兄弟俩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刚才那个插曲的气氛被清空，雏森才重新开口，“不要问了，让我穿一次自己喜欢的衣服去那家餐厅不好吗？又不是写着的规定。”
“你真没生一爸的气？”让出一步的百濑没继续催他换衣服，而是小心的确认。
“我没有，只是现在我们的气氛这样而已。”
“他昨晚听你的视频时表情还不错哦。”
“你竟然给他听了吗？”雏森皱起眉头，夸大嫌弃之情。
“他只是恰好在餐桌上。我给神爸看的，”百濑微微一笑。直到在他凝视下，雏森放弃多说，并脸上多了丝感激地冲他回以一笑后，百濑便知道告诉他这事是对的。于是他立马轻快的退到门外，关门前加了一句，“你可以先下楼，我还要补个妆。”
“喂，不是吧？！”雏森脸色一变，“你化妆要多久——”结果门关上了，他只好闭嘴。低头发现对方已经把夺走的游戏机摆在了他的床边，所以他重新玩了起来。
集合时间因百濑的化妆而稍微拖延几分钟，但一向守时的这家人总在出门前留出充分的准备时间，预测所有路段和时间段会有的堵车情况。
因此可以看到这家的两位大主人不慌不忙的坐在客厅里。一方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杂志，一方把先前刚喝完的水杯收入厨房的洗碗机里。
墙上挂钟的表走得嗒嗒响，让这安静的地方响彻时间流逝的声音。神北瞧见时间差不多，便把厨房和客厅的灯关了。与此同时一岛也很配合的将经济杂志合上摆回茶几，靠在垫子里抬手确认眼手表的指针。
“不用敲，我下来了。”二楼传来的声音阻止了刚抬起两根手指打算敲敲表盘的一岛。
每次在标准时间刚好时，没到场的人都会让一岛略有不耐烦。他会敲下表盘，无言的示意准时的重要性。
但雏森拦下他，以至于一岛仰头瞧着儿子懒散的一步一个重心的踏过铺好地毯的楼梯。于是他收回手，单手插入兜里起身。男人抬高下巴用不容易让人读出的气氛开始施加压力，连焦躁的叹息都被咬碎，静却骇人。
“换了。”明明嘴角弧度近似含笑，但一家之主说出来的语调直接就是最后警告。
“如果我说‘不’呢？”雏森踩下最后一个台阶，抬手打在楼梯扶手尽头的雕花柱子上，歪着脑袋半挂半靠。
“你知道规矩。”一岛说完看了看走过来的神北。神北则上下看了眼儿子的打扮，却没变脸色，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无声的赞赏自家的帅小伙穿什么都好看。这让一旁的一岛严厉的清了清嗓子，“这可是你当初规定的，龙二。”
被点名的神北歪头看向自己的爱人，故作吃惊的眨眨眼，一点也没被吓到，“我们规定的吃饭周期不也没遵守成吗？”
“是在责备我带他去海外治疗吗？”
“我可没这样说，”神北苦笑间也加重字音拖缓速度，表达自己并不希望对方如此说话，以此来平复这场话题继续的可能性，“只是这么多次中的一次，他穿他喜欢的就行。这身看起来也没太出格，不是吗？”
一岛别开头鼻音加重的哼了声。雏森则拽拽的站在那里，却转而对神北乐了下。但他并不打算死命和一岛怄气，所以他闷闷的开口，“神爸都答应了。再说又不是几个世纪前，不穿正装就不能进去。我只是想舒舒服服穿一次喜欢的衣服享受那里许久没尝过的味道罢了。你不要总是那么死板。”
“我觉得千寿说的也没错哦，今天一次有什么关系嘛。”百濑从二楼下来帮弟弟说话。
众人回头望去，竟发现百濑把先前那身正装套装换了，改穿他中爱的休闲西装风。收身窄腰的半工装风的西装夹克，里面搭配柔软的羊绒衫，黑色牛仔裤更是给这里添加了丰富的混搭元素。不过这回他走了偏男性的风格，甚至给鼻梁上添了一副平光眼镜。
“你不只是化妆，”神北好笑的询问。
“我化妆很快，”百濑化妆手法娴熟，但并不浓重。技巧高超，妆容自然，并能凸显他漂亮高挺的鼻梁，和俊俏的男性轮廓。
“而且还换了颜色，”神北补充完后半句，欣赏起自家另一个孩子那身宝石蓝的小西装。
兄弟俩站在楼梯口一副宣誓权利的模样，并不打断乖乖换回正装。
一岛的确稍微对孩子显露出危险的信号，却并没有镇压的行动。更何况在此之前神北已经拍着他的肩阻止。
“没必要为这事争论。再不走预约时间就要赶不上了，”神北推了把丈夫，“别说我溺爱他们，我只是尊重了孩子们的选择。”说完后他带头穿过客厅走去通往车库的后门，不给一岛多一句的机会，顺便还催促起来孩子们，“没时间了，各位。”
见两位父亲已经决定不纠缠这事而去开车，兄弟俩才下了楼梯去前门取了今日要穿的鞋。
“没必要为了我而特意换衣服，”雏森对哥哥的帮忙有些过意不去，即便不善于表达出慎重的歉意和内疚，但给语气里依旧能听出来淡淡的自责。
“我就不能也舒服的享受一次那里的晚餐吗？”百濑深吸口气，装作苦恼的模样，用力拍了下对方的腰作为抱怨。接着他没忍住的把嘴角的笑意绽放得放大，欢喜的歪过头，又是那套大姐头的模样，“再说人家这套介于正装和你的休闲装之间，给这里的气氛做个中和也不错。”
雏森知道百濑是为了他才做的“中和”。为了不让他独自一人才换了衣服。为了他不被挨说并支持他才穿了休闲西装，让这一家的风格有个过度。
他们兄弟在沉默下用默契让自己永远站在对方的那边。即使偶尔面对父亲们。
而这其中，雏森敢说百濑付出的更多。因为百濑坚定他自己是哥哥，而他还怀抱这要报答弟弟出现后自己改变的恩情。
雏森不让他这样思考，但阻止不能。所以他也会庇护百濑，支持和维护他的自尊和形象。
可雏森不曾忘记百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改变了自己的哥哥。
那是个不需要提及的短小故事，只是上学时一个相见后又不得不因未来走向而离去的故事。
隐藏起来，没人继续说，甚至百濑对外当作不值一提的事而带过，雏森也只能一次次帮他呵护藏起。
可不论初次情愫的终结怎么会给一个人带来变化，雏森都感激着百濑。就像是百濑还是不断感激他，帮他。因为他们是没有血缘却成为一个家庭的兄弟。
“走吧，今天点你喜欢的鹅肝。”雏森拍了下百濑的肩，真情的表达感谢。随后选择在兄弟之间建立的这一刻下好好享受这次的晚餐，于是他轻巧回到原本的状态去了车库。
唯独他不知道，百濑慈爱的目光中还有给他的更多准备。而他们的父亲们，也关注着他的每一刻变化。
…
“是不是走错了？”在车上刷了两下手机而有些眼花的雏森，抬头望去车外后却发现不对劲，“走反了吧？”
车内一阵安静，连一岛也没说话。不过一岛似乎也没雏森那么清楚，但他比较明白是谁搞的鬼，由此瞥了眼一旁驾驶座上的神北。
神北笑而不语，稳稳开着车往别的路线上跑。
代替父亲开口的是百濑，他支着车门，手指点着下唇。“预约不会迟到的，因为去接人的时间也在计划好的时长里哟。”
雏森听到“接人”这几个字，脑内瞬间构建的轮廓就让答案谜底被透露。他难以置信的来回看了一旁的百濑还有前方开车的神北，这两人嘴角的笑意已经足够让他明白。
“你们搞什么？”雏森有些无所适从的扶住额头。他抹把脸看向窗外，埋怨生气的心思早就被不安和紧张搅和没，统统都藏进他捂住嘴的手里。
神北透过后视镜查看儿子的反应，接着他在转入市中心公园大路后，便像要刺激对方似的用很刻意的嗓音提醒，“看到他了。”
雏森条件反射的松开手坐直身子，好让视线穿过前座之间透过玻璃照到那个来客。
果然，小暮就站在公园前小广场的石像旁。
颇有理科生风范的小暮，现着米色高领毛衣外，搭配柔和色调的驼色长款大衣。水洗牛仔裤加上低帮小皮鞋，把他深藏不漏的大长腿给完美的烘托出来。
老实梳理好的发型一如既往分了个斜刘海，一板一眼的把发梢收拢。他稍厚的唇型乖巧的抿在一起，鼻梁上的镜框把他整体气场都压低，总显得一板一眼。就连现在站在那里，也笔直又老实。
“小暮，久等了吗？”车刚减速还没停下，百濑已经摇下窗户冲对方打招呼。
小暮看向这边，好像没想到会是开车来碰面，所以嘴巴有些张开。他小步离开雕像，快速移动到路边来。而车子刚停稳，百濑就推门出来，开心的狂招手。
“好了，上车吧，”都没来得及口头打招呼，百濑就侧身拉开车门，冲小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当然他这样是刻意把里面探头到这边的雏森露出来，小暮的位置就在他们俩之间。
小暮和雏森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无措。最后雏森抬手冲对方“HI”了声，小暮也就很快切换回认真的态度，客套的应了回去。
此时前座的窗户也下来，坐在这侧副驾驶座上的一岛冲小暮投去的目光冷静的似乎根本不是好几年没见，而这个气场让没料到这事的小暮一惊。同时驾驶座上的神北也欠身露出脸，微笑着打了招呼。
“还真是许久不见了，小暮。”一岛悠然笑道，却也就简单一句完事。他这人说话语调总是神秘而让人不安，小暮反而比先前要显得僵硬不少。
“许久未见，”小暮正经八百的对这家的两位家长鞠躬，字字都极其注重礼仪，“不知这次是什么事？”
“哎？”对这话雏森反应很大，他奇怪的来回扫视神北和百濑。一岛则沉默间将注意力转入家人这边，决定洗耳恭听这些人把小暮叫来的理由。
“他们到底让你干嘛来的？”雏森就知道这事肯定藏了很多步，所以他都懒得询问百濑，转而直接问小暮。
小暮更是一愣，停顿几秒不知如何回应。首先他就没料到会这么多人出现，也没想到会遇到雏森，更没想到家长们穿得如此正式。
“百濑说…找我有事…” 小暮努力组织思路。
不打算让这俩孩子纠结，百濑立马插入。“因为之前遇到小暮，所以就联系说这么久没见面就出来聊聊呗。”瞬间变他指了指神北，“我就和神爸商量的。恰好今天周日，一问他没事，那就一起来吃饭吧。”
换到小暮这边，当事人反而有些慌，“但是没说是聚餐…”声音小了一倍，像是思路还没完全接受。
“聊天谈论的事不也可以在餐桌上完成吗？”神北说的同时，还瞄了眼雏森。
对上眼的雏森立刻钻研出家长的思路，瞬间干巴下风的直揉脑袋，“你们不要为难他啊…”
“这是邀请和惊喜，”百濑回头压低声音回了句。随后他礼貌的再度请小暮进车，“没关系，今天我们请客，小暮只要享受就好了。”
“但是——”
“讨论的事情当然也会说，但是这时间难道不该填饱肚子吗？”百濑不等小暮多说，上去温和的拍了拍他，就把他带上车。
“以前小暮作为邻居，不也和千寿玩的很好吗？”神北侧身看着后座挪上来的小暮，话语温和又欢喜，“不也偶尔来我家吃饭吗？今天就久别重逢的聚一次吧。”
“谢谢，”小暮只能憋出剧道谢。
小暮坐到雏森旁边，雏森也重新坐直身子。
两人靠的很近，后座的空间足够让并排的三个人胳膊贴胳膊。
雏森和小暮两人明明挨着，交往还比和其他人近，现在却突然相对无言。一个脸朝天一个脸朝地，彼此没吭声。
直到百濑把门关上后，雏森这才趁着撞击声回过神，翻出来了第一句话，“安全带。”
小暮应声低下头去找，雏森则连忙从他们拥挤的身后帮着摸出来安全带插扣，这两人间的对话模式才算正式开启。
相互像是没事似的进行，那股子气氛却足够说明两人心理历程的剧烈变化，以至于车里的其他三个人都没继续多说什么，而是安静地驶车前往餐厅。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