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涛声。
从远到近,像是从鲸鱼肚子里传来的回肠空鸣。
被浪花抹刷的沙滩上,海浪送回岸的沙子,是否还是同样的沙粒呢?
也许不是吧。
要不然他母亲的尸骨怎会到现在也没为他送回一颗?
同一片海,同一片沙滩。他双脚踏下的痕迹,却在抬脚离开时就不见了踪迹。
沙滩陷入,浪花冲洗,把他守望过的时间藏起得一干二净。
曾经的涛声和现在听起来完全一致。
大而响亮,无法停止。
他稚嫩的哭求被吞没,母亲的道歉被遮掩。随后母亲消失在海里,水就这样把他们阴阳两隔。
他走来这里多少次,就被抹除多少次。
他和这里的一些沙粒一样,一辈子离不来这里。
而他的母亲又和一些沙粒一样,永远去了海底。
“我很想您。”
他在湿沙上快速用手指写着,还没写完,就被浪抓没了字迹。
脚底的沙也顺着冲走许多,他身子跟着陷下去点,但永远都不会被带走。永远不会走去海底寻找母亲。
来往这里,走不出过去。仅仅是时间编织的思念,而他不会放弃在陆地上印下自己时间的痕迹。
“我很想您。”
他把这话一次次写下,又一次次被海带走。海送来新的沙粒给他铺成信纸,让他继续提笔,为海中沉睡的遗骨送去思念的短语。
一切都只是,海的传递。
他听到的不是鲸鱼的悲歌,也不是逝者的答复。
只是涛声。
在流逝的时间里,抹除他遗忘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