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尼禄会在附近的小屋里把打猎的肉进行处理,放了血,悬挂起来,把可以用的内脏封金罐子。
他必须牢牢锁好铁门,挡住吸引了野兽过来。一部分他留着自己吃,但绝大部分都是运回城里的。
他还会收集一些林子的草跟野果,这些都来自骑士团分发的一本日记。那肯定是过去在这里值班的人做的,要不然尼禄肯定也不知道怎么分辨它们能不能吃。
当然这些也会运回城里,一些可食,一些入药,一些成为了生活用物的素材。
“说说看你都干了什么?”
清理完屠宰的血迹回到屋内,他发现V躺在他的沙发上读着同一本书。
“磨了咖啡豆,”V指了指柜子。
尼禄抽出咖啡豆研磨器的小盒子,咖啡豆的香味跑了出来,看来省去了一道工序。
“好吧,看起来还挺有用。”
尼禄本来想让V来帮忙干些事情的,但这件事不过几个小时就让他打消了念头。
V不光看起来很病态,他还非常的没有常识。
这点尼禄已经能介绍了,毕竟除了流浪汉他也没再见过有人能穿着这身行头走在山里。
虽然V现在穿着他给的衣服,保暖了起来。可是这个体质赢弱的诗人还是显得虚弱,他甚至一些时候需要用手杖撑着走路,重量压的那根胳膊都在抖。
尼禄看不下去,叫他呆在一旁。如果问他得了什么病,V就只会笑,唱着诗歌。
“词语的修饰塞满了我的肺腔,它们被雕刻的棱角将我割出了血沫。”
2.
V总是在看书。
仅有那么几页的诗集反反复复,日日夜夜,在V的指尖被翻阅,被朗诵,被滚在舌尖。
仿佛这本书有着无穷无尽的内容,怎么都叫他不倦。
尼禄会停,也不会停。
因为他听不懂,却还是会跑进耳朵里。
“只允许一种命令,一种欢乐,一种欲望,一种诅咒,一种重量,一种尺度——”
“一个国王,一个上帝,”尼禄回头冲他咧嘴一笑,却又很快收起朝旁边侧开目光,面露困惑,“还有什么来着?一个…”
“一种法律。”V露出浅浅的微笑坐了起来,抚摸着膝盖上的书回答了男孩的问题。
“一个国王,一个上帝,一种法律…”尼禄嘀嘀咕咕的重复自己忘记的结尾,点着头,记进脑子里,继续回头削起兔肉。
“你记住了。”
诗人的话像是纷纷扬扬的初雪,飘入整间木屋,全都落在尼禄的肩头。这其中带着满意,欣喜,甚至赞扬。
“你总是念叨,总能记住几句,”尼禄耸了耸肩,头也没回。可他却红了耳尖,故意不给对方看脸。
“但我可记不住哪句来自哪首诗,你可别考我。”握着小刀的手竖起一根手指,越过肩头叮嘱了V。随后男孩撕下一小快烤干的兔肉丢到地板上,低头盯着Shadow给叼走,便为这场对话画上了句号。
3.
“下来试试看?”
尼禄手指一弹,水珠就飞向了V,落在了他的裤腿上。
V对此不为所动,却愿意从纸页后投来目光。尼禄坏心眼的扬起眉,又冲着他椅子后的黑猫弹起水。猫呲着牙发出斯哈的威吓,掉头跑去了岸边。
波光粼粼,湖面像是破碎的圆镜,折射得刺眼,像是故意在阐述眼光的温度。
银发的男孩泡在水里,没到胸口的水面以他为中心荡开一圈圈的波浪。他又健康的肤色,结实的肩膀,还有那张在阳光水色下俊朗的面容,利落的短发也跟碎掉的光一个颜色。
他的义肢卸下来正包在脱掉的衣服里,而现在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扒着栈桥,仰望坐在桥头折叠椅上的诗人,活脱脱像是个偷偷从水中窥视人类男子的人鱼,兴致盎然。
今天是个好天气。
尼禄没有忙着捕猎,他昨天逮到了鱼,这对于这周回城里来讲是个大丰收。于是小猎人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他拖着V出门,到了山坡下的湖畔,在没人光顾的栈桥上晒太阳,趁着天气还留有余温时蹦下了水。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泡在水里找灵感,”尼禄的脚趾垫着水底的石子,一只手划着水往后退,“你现在倒是不下来了吗?”
“但今天不是。”
“不是也可以,”尼禄并没放弃,他扎下了水中,又从另一边冒出头。像是一条鱼,围着桥头转圈。最后他又从栈桥的另一边伸出胳膊,冲V挥了挥手,“你真的不下来吗?我可是特意带你出来晒太阳。”
等待的几秒却很漫长,尼禄像个掉入河里的小狗,甩了下头上的水,决定放弃。
然而也是这时候,书本合上的声音却为他的多心画了上句号。
V站了起来。
当这位诗人的身体展开,腰不在弯曲,他就会仿佛刻画着纹路的木雕。干瘦的身体变得高挑,四肢显得修长,在水面光斑的点缀下不再干枯得如同落叶,而是神秘的隐藏他生命的色彩。
他脱下衣服,布料先是急着跟他告别,从他挂不住东西的腰上脱落。
“额。等等,V…这又不是洗澡…”
太晚了。
水花溅起来,尼禄用手挡住脸。
V泡在水中,抬起胳膊凝视水痕从肌肤的弧度上分裂出的道理,跟他的纹身交错在一起。
“这又不是洗澡,”尼禄走过去重复着已经无济于事的话,他抓住V的手把他拖的更深的地方。
“好了,大诗人。来点活力怎么样?”他指了指飘在湖面上的一艘木船,上面的浆掉了一根。
4.
V发现这只是个差事,但尼禄说不是。
这船昨天没拴好,飘远了。但尼禄却把它当作游戏,怂恿V跟自己一起过去。看看谁先抵达那里。找到那根浆,把船划过来。
“我并没把比赛加入到今天的行程里,”V在水的阻力下缓缓迈开脚步,他的话被撩起的水浪声搅得模糊,但还是跟着尼禄。
然而尼禄没有口头讲得那么争强好胜,他不会跟着小孩子或者小狗一样往前冲。只是走在V的旁边,配合对方的不配合,早就放弃了从一开始就没开始过的比赛。
“说说看,你整天在这个无聊的地方呆着,看风景看出了什么名堂?”
尼禄用他的一只胳膊划着水,边说边四下寻找飘着的船桨。
“你写出什么了吗?”
“还没有,”V说的太自然,一点也没有遇到瓶颈的意思,就像是他告诉尼禄身份只是在开玩笑。
“不过,到没有很无聊。”
V说完便抬起手指,尼禄望去,发现了远处的船桨。
男孩追上他遗失的桨,将它拖出水面。
此时身后有水声跟上,回眸便时被纹身缠绕的诗人。
黑色的半边头发藏着似笑非笑的眼眸,下垂的肩头还落着水珠亲吻的印痕。
下午刺眼的光线被湖面的波纹撕裂,变成尖锐的玻璃片,贴在诗人几乎苍白的脸颊上。
男孩凑过去,想确认他好不好。不过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欣喜,像是在感谢对方。
“一会让我带你划一圈——”
他的话最后于湖水的味道里破碎了。跟着闪烁的光一起变得刺眼而明媚,像是有股热浪。
船桨飘在水上,又一次被推出的波浪送去远方。
失去一只手的男孩无法做出更多回应,仅有的掌心贴上诗人被黑色纹路雕刻的胸口,身体的重心轻而易举被压向后方。
他被诗人吻了。
这是股与瘦弱男子不相称的力量。虽说不轻不重,但也掺杂了人类的欲望,有股没人能从这个人身上阅读出的强势,骄傲,以及占有。
这个吻像是跳口渴的鱼,又像是只深情的鸟,还如同湖底编制缠绕的水草。
两人沉入湖中,浑浊的绿吞没了双方,侵入不进的口中滚出徐徐上升的气泡。
水捧住他们,不受控的拉开他们,随后又把他们拥簇到一起去。
他们的位置调换,脚尖点过泥沙。
尼禄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被这样。他没有一点抗拒,被诗人拉入到那个吻中。
他摸不清诗人的心意,却更像是自己被回应。原本从未挖掘过这个问题,却鬼使神差,以为被实现。
他浮出水面,V也是如此。可是他却像是索要更多的幼犬,上去抓住V的手腕,抬高的眼睛蓝得出水。
诗人毫不躲闪,仿佛等待许久。他的表情总像是能读懂许多,就连男孩的心事也是如此。
男孩窥视V藏在湿漉漉黑发下的双瞳,却发现V被他小心的羞涩逗笑。
不甘心的男孩鼓起了腮,啄了下男人丰满的双唇,但很快就被默许。
于是这回换成男孩主动亲吻上去,诗人回应着他,如同猫舔上了果实。
男人的手悄然移动,黑色的纹路随着碰触也覆盖上男孩,于躯体得肌肤上描绘。水跟空气的温度都淡化,只留有诗人的体温从下至上,送入尼禄的口中。
5.
他们爬上木船,船桨还是不知去向。
诗人没再帮男孩寻找,只是握住男孩的那只手臂,用嘴唇擦出路径,仿佛这具身体上才有更多的图案在绽放。
“还好这个鬼地方没人,”尼禄红着脸,却笑了一下。阳光晒的他睁不开眼睛,但从逆光的一层层薄纱中,他却躲进V的影子里,眯起一条缝,欢喜的偷看对方的表情。
“你光溜溜的。”
尼禄抬起自己的膝盖,湿透的短裤贴着他的大腿。他碰到了V的胯,而V什么也没有。然而V什么也不怕,也不羞于在阳光下。他就这样趴在男孩的上方,脊椎的轮廓仿佛龙的鳞片,从船上抬起,留下倒影,映入林间万物的眼中。
“我想到了一个题目,但现在还不能落在纸上。”
V的手指碰触到男孩的下唇,他的话如同沾湿两人的湖水,既剔透又浑浊。
“你把我当作灵感的来源?”男孩坐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该责备还或是欣喜。
“是你成为的。”
诗人赞美,也歌颂。
男孩起身想要主动用自己的一只手臂拥抱这个诗人,悄悄问问自己成为了怎么样的题目。
可惜他失手了。小巧的船太过不稳,他们晃来晃去,最后掉入水里。
“落水了!你们都落水了!”之前不知飞去哪里的Griffon正在嘲笑他们,站在船上蹦着脚,爪子发出啪嗒啪嗒的掌声。
V用手把湿漉漉的头发撩起来,不发一语。尼禄则快速摸了把脸,反手就从湖面上打出水花。水喷到了鸟身上,引得鸟腾空大叫,像是气急败坏的小混蛋,飞快地逃走了。
“别管他,”V终于开口,像是在安慰刚获得的男孩。
尼禄耸了下肩,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因为他的视线里盛满了V,一切都打破了原本这一年的计划。
6.
他留下了一位诗人,并且亲吻了他。
他抓住了对方,走向岸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