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今天可不要在这里耗着了，规矩下班吧，”一日结束后，收拾好包的西胁冲还瘫在工作桌前转椅上的贵利矢如此嘱咐，“要不然部长又要火了。”
“啊…”贵利矢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他大开着腿懒散的靠在那里，支在两边扶手上的胳膊于他面前横着捏着只圆珠笔，前后转着笔身。
他还穿着工作的白大褂，并依靠双脚让椅子来回左右转动。很明显他在思考其他事，也许又被刚才解剖的那具尸体的死因吸引了，想自己扒出答案。
见他这样似乎不会好好听从意见，西胁头疼的叹了口气，结果就听见对方咕哝了句“小西你先下班吧。”西胁只能点头拎起包，却在绕过办公桌时停下脚步，眯起眼望了望窗外。
“喂，九条。”
“嗯…？”贵利矢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因为思路第二次被打断而多少瘪了瘪嘴。
“那个是不是宝生医生？“对方用指甲戳了戳玻璃，发出响声召唤贵利矢的注意力。这的确好用，顿时贵利矢的全部注意力就被拉走，他奇怪的走去一瞧还真是永梦。
不知怎么，贵利矢眯起眼发出的笑容顺其自然的变回了往日的样子。
“哟，名人！”贵利矢的白大褂不见了，他因为去打招呼从而顺势正常下了班。
“贵利矢，”在门口就撞见想找的人，永梦心情比昨晚要精神不少。想必作为今日也要实习和拯救患者的他，白天都在努力集中精神不去胡思乱想吧？
永梦和西胁相互寒暄了下，但因为要接妹妹，西胁对永梦留下了“请节哀顺便”便走开。此时剩下两个人，贵利矢他就变的更加随便。
从刚见面他就看到永梦左脸颊上创口贴，但西胁不好意思开口，他们也没机会说。此时没了打扰，贵利矢就指了指脸颊，“你脸怎么了？”
“井上同学昨晚过于激动，”永梦有些哀伤的扯了扯嘴角，而贵利矢则用了几秒反应过来井上是泽田的女友。“她开始怀疑几个和泽田曾经斗嘴过的同学，然后几个人拉扯起来。阻止的时候…”永梦用手做出抓过的样子比划了下，“被她指甲不小心挠伤了。”
“唔哇…真可怕。”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当时那种时候，她已经混乱了。后来冷静后，今早还打电话给我道歉。”
“让我猜猜看，”贵利矢稳了稳肩头披着的皮夹克，抱起胳膊。“因为你认识我，所以让你来问问情况吗？”
“其实是我今天提到的，都和我一起在小儿科实习的同学想到后让我来看看。不过我没确认你在不在，不在的话其实也不会刻意追问，我知道这样不好，对不起。”永梦怀抱着歉意。他不打算用手机联系贵利矢，而是掐着时间下班可能错过的机会过来，看来的确如此。
“案子已经破了，你放心。虽然结果大概不是你所希望的，”在这件事上贵利矢相当诚实，因为这件事和永梦的瓜葛并不那么强烈。“三个小时前吧，泽田的母亲已经把遗体领回去了。大概你朋友之间过不久也会传出。”
永梦先是为破案速度吃惊的睁大眼，随后抿住嘴松下眼角，缓慢的输了口气。然而他内心的急躁还是从攥成拳头的骨节上看出，观察敏锐的贵利矢猜得到对方是想问凶手是谁。
于是法医抬手搭上实习医生的肩膀，带他转了个弯对向马路迈开步。“边走边说，或者坐下说，”毕竟两人杵在检察院门口也不是事，“陪我吃饭吧，饿死了。”
…
“原来是山本…”
两人坐在居酒屋的角落，如果平日可以贵利矢会选择吧台，可今日为了永梦他选了安静的地方。两人一人一碗拉面，中间放着一盘饺子和两块炸猪排。
贵利矢把事情说了下，永梦也不是不知道贵利矢的敏锐度和行动力，所以案件能这么快解决他也不再吃惊。
但当知道是自己同学之间发生的事，任谁都不好受。永梦宛如失去了胃口，筷子夹起面又垂了下去。和他相反，贵利矢大口吸着面，往嘴里塞了一整个饺子，完全是饿急的样子。
“误推坠楼的确是真的，但在此之前泽田已经受到了容易致死的伤害。”咽下饺子的贵利矢突然开口，给了永梦一个措手不及。“具体争执内容和理由我是不知道了，这个你需要去问警方。但应该是争执时山本拳头被躲开打偏，重击在了泽田颈部，引起了外伤性脑底部蛛网膜下腔出血。我试着剥下了颈阔肌，然后就看到呈拳头状的皮下出血。很少见吧？”这么说着，贵利矢握成拳头比划了下。
永梦立马就明白了，屁股往椅子边坐了坐，“所以因为那个导致他——”
“大概那已经让泽田产生不适且神志不清，站不住了吧。结果被推搡后，就毫无抵抗的翻出栏杆跌了下去。”
短暂的沉默降临两人之间。永梦不知道能说什么，甚至从他过于深刻的表情下反而摸不透在想什么。只是贵利矢多少了解永梦的性格，对于工作和患者，永梦从来都直白的表达对于拯救生命的坚定，好猜易懂。可如今是身边认识的人逝去，截然不同的发展反而走出了新的分支。
沉默太过尴尬，居酒屋放出的音乐突然变得清晰可闻，钻如两人而中扰得心乱。此时服务生过来加茶，永梦也如梦初醒似的垂下脖子，大口吃起拉面。
贵利矢突然想起来，泽田死之前吃的就是拉面。他检查胃囊之前就知道，因为这件事永梦和其他人都受到过通知，警方也告诉法医们了。望见永梦点的也是味增拉面，贵利矢不禁内心怀疑，他不是在以此缅怀泽田。当然这想法太荒唐而不正经，从而迅速将其从脑中挥去。
“我说啊，”待音乐又响了一会后，贵利矢确认永梦吃完了面才启唇。“这话不是作为法医说的，而是作为同样修过医学系，并且毕业的…前辈？”贵利矢勉强定位了下自己，但口吻听着如同开玩笑。不过他立马正经许多，“告诉你的就是，学医的话，就做好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
“我知道。”
“就连镜飞彩那个天才外科医生，都需要面对如果失败导致患者死亡的可能性。而这种事医院里就会发生，到底来即使竭尽全力，出现这种事就会被一些人贴上“杀人”的标签。抱歉，不是吓你。”
“我知道。”永梦的回答过于乖巧，却也认真而坚定。毕竟他也是做好这个准备从而学医的，虽然时常为飞彩天才的能力所钦佩，现在却发现这种普通的心理才是最重要而真实的。
“不过这回是私下。”永梦很快出口，声音太高些许。他的目光笔直的迎上贵利矢，内部的温度如同能感受似的传出。的确，他并不是在工作上，并不需要像被飞彩训斥那样感情用事。当时他只不过是和老同学们聚会欢乐的普通青年，却突然失去了同窗。
“的确。”没有停顿，贵利矢点头顺着话应了。他没有生气，而是自嘲的摆摆头，举杯饮下最后底部苦涩的茶水。“抱歉，我也没资格训斥。刚才的话，不过是场面话。”贵利矢突然起身，拉起椅背上的红夹克，转身挂在肩上。“谢谢你陪我吃饭，这顿我请。”
看着从裤兜里拿出钱走去柜台结账的贵利矢，永梦慌慌张张起身灌下茶水，抓上双肩背追了上去。他除了说谢谢外，并未争得自己付钱的机会。
望着贵利矢的侧脸，青年才想起来蓝原淳吾的事。眼前这位面对遗体面不改色工作的法医，面对友人的离去依旧会动摇万分，到底来人还是被感情操控的生物。不管是谎言还是笑容，掩盖的还是感情。
人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感情牵扯着。而诞生感情的源头，也全都来自周围的人和事。
这也让他想到，即使飞彩不让他牵扯私人感情和干涉患者，可飞彩还是会以患者的安危为重，以恋人的离世而痛。同样是怀抱感情的人，永梦和飞彩的差别就是，面对事态所把心态放置的方面不同。
贵利矢回身冲永梦抛去个东西，青年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掌心发现是前台给客人免费拿的薄荷糖。贵利矢弄开包装纸丢入嘴里，他也就学者把白色糖球送入口中，清凉感或许是今日内第一次有的感觉。
“像我整天和遗体为伍的人，到底来还是在拯救患者的。”贵利矢说出来的话真切。可和他在法医工作上接触少的永梦，难得觉得有些新鲜。“失去生命的遗体不是物品，而是患者。法医给他们进行最后的治疗，查明真相，从而让他们被尊重…啊，我是不是说了很了不起的话？”永梦听得出来那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只是最后还是被贵利矢以玩笑似的口吻掩盖。
在彼此沟通了解下，永梦无法直面接触到贵利矢过去的姿态。但如今在彼此之间建立熟悉的桥梁中，他至少理解到对方谎言下隐藏过的真相。
“总之，你也是。”出了店门的贵利矢拍了把永梦的肩，“因为要面对死亡，所以才挑战和拯救。就和你现在做的那样啊，名人。”接着贵利矢留下了句“泽田的事我很遗憾”后便离开了餐厅。永梦走的方向和他不同，却也没抱怨对方将他带来这里，又抛下他让他自己回家，毕竟都是社会人士了。
肩头压过的重量还记忆犹新，想到昨日这里也被同学按过。但一次是无力，一次是有力。
贵利矢在鼓励他。承受熟人的离去，面对逝去往下前进，去拯救那些不该轻易逝去的人。失去的无法回来。
“谢谢！”永梦抬高嗓音深鞠躬。并不是单纯因为对方给自己的话，而是感谢对方为这个案件的句号贡献了一笔。
素材参考：
参考了法医日剧《零之真实》的第三集。关于蛛网膜下腔出血症状和检测，统统来自这一集的知识解析原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