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给。”
递过来的掌心中，那根红色发绳被水弄的有些色彩发深。月色下迎上篝火的光，如同镀上一曾薄黑。
和泉守虽然表情略显吃惊，但很快又化作了平静。火光的橙黄不断跳动，把影子凌乱的在河边二人身上不断摇曳，晃得看不真切那些情绪上的细小变化。
拿过绳子的和泉守没有拉过自己的头发确认，他知道这根就是自己的。直到现在才知道后面的头发在战斗的混乱中散开，而平日他已经许久没有把绳子取下来过。
“在水里时没抓住你，”垂回手的陆奥守低头取过放在叶子上的果子。他们的食物在树林里搜集半天，却只有野果。想到旅社的茶饭，就怀念的不行，看来只能将有的熬过这一夜。
陆奥守发尾的辫子从颈侧垂下肩头，还潮湿的温度被他嫌凉的拨去脑后。他抛了一个果子到嘴里，口齿略显含糊，“结果不小心勾到了你松开的发绳，就给弄下来了，还扯了你几根头发，抱歉啦。”
嘴上这样说，但陆奥守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毕竟那也不是他故意的，并不需要怀以愧疚之心。和泉守也知道，所以才没多说。
长发青年侧头抬手揽发，却还未拨弄发丝，便因为肩头的伤而速回了手臂。这口子同往日战斗的伤势相比，还算是幸运。可当没必要拼命和决意时，越是在意便越是明显，此时悠然的时间令这件事成为了唯一的扰心，痛楚也变得更加清晰和撕裂。
和泉守内心苦笑，嘲笑自己竟然为这点疼痛而缩了脖子。等那里的衣服彻底干了，他还需重新涂抹一层药草。
可在他思考的时候，指尖的绳子一拉，便顺着虎口附近溜走。是陆奥守拿走了他的红绳，腹部受伤的男子歪着身子站起来，两步跨到他身侧，把剩下的野果留在了篝火旁。
“喂——！”
“俺来帮你吧。”看得出来对方的伤情，陆奥守擅自决定出手相助。即便内心清楚和泉守多少个不情愿，可他就是没管，反而自信的拍在胸口，“放心吧！交给俺，这点事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用了，”不情愿被对方照顾，立马闹起别扭的和泉守皱起眉头，扁着嘴满脸嫌弃。“你这样太叫人不放心，还给我。”
见到原主人伸手要夺回来，陆奥守反而抬手避开。果不其然，和泉守一副“你想做什么的表情，”莽撞的性格令他还没开口就要先站起来。
头疼的陆奥守相当无辜，边咕哝着“你等等，你不信任俺吗？”就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他按回地上。本身就盘腿坐在那里还没起来的和泉守，自然没有招架之力，更何况伤口被按了，做回地上还痛的直咧嘴。
“你瞧，这样还是让俺来帮忙吧。”
“谁你按我伤口了！你这是故意的吧？！”
“俺是为了让你好好坐下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在这次没掐起来。毕竟都是受了伤的人，现在是人类之躯，还掉水里，没生病就是万幸。生怕还闹出来什么，拖了其他成员的后腿。
或许是折腾够了，本来就累，陆奥守便收起表情。他腹部隐隐作痛，呼吸也有些困难。
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和泉守逐渐平息心情，那些狠话再也冒不出来。
“你就那么不信任俺吗？”这话听起来有些失望，陆奥守歪着头，装作闹情绪的样子，拿往日的状态遮掩。不过他口吻太过认真，低沉却平和，把里面的心思都磨成了丝。
想要开口顶回去，结果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和泉守恼火的揉乱自己的发顶。几根垂到了脸前，这才用手拨开。最后他叹口气，“要是绑的很糟糕，小心我砍死你。”
“干吗那么大肝火？”陆奥守满是不解，无奈的上前抬手摸上对方的头顶。没有梳子，自然也没有镜子。不过他眼底收下刚才和泉守的动作，所以此时便将对方揉乱的发丝给拢回了脑后。
这个角度看不到前方人的表情，俯视下只有长发，背光后更加乌黑。但和泉守变得太过安静，以至于就像是睡着了。实则他是被陆奥守的细心所惊讶，眼前的发丝不见踪影，能感受对方的手指在小心翼翼帮他理顺。
因为没地方放，陆奥守只好把红色的发绳叼在口中。这没征求发绳主人的许可，而他也没想过去问。和泉守没回头看，也没去思考，这次都交给了对方。
然而因头发潮湿打结，难免会被手指拉扯。这时候陆奥守只能嘻嘻哈哈的敷衍，而和泉守几次开口表示自己后悔了决定，不过也坐在那里没动。
想想看，陆奥守还是第一次碰触对方的头发。并不是日常的柔顺，而是因为潮湿而些许发涩。即使干了，却还有些凉意，攒在指腹间。
毕竟腹部有伤，陆奥守没有弯腰跪下。最终他盘腿坐在了对方身后，腿让他们之间拉开了些许距离。火光被和泉守遮去一半，可谁都没动。
是否过去碰触过呢？当然了。
在他们相互斗嘴互掐的时候，在战斗并肩的时候，在受伤后搭把手扶持的时候。黑发同肌肤有过接触，陆奥守试图回忆，却描绘不出来感觉。那时候他都没注意过。而注意的时候，都是共同走路时，或者远远望着。
没想过去碰触，甚至没有过多的目光。大概是那是因为，他看到那头黑色长发时，绝大多数时间盯着的都是和泉守本身。
这想法并没让青年慌乱，他从来都是坦白而对于自己直观的。什么觉得该去做，什么不该去做，如何去做，他都想好了。
所以他细心的用自己多少磨出茧子的手指，小心收起对方两侧那小缕头发。按照往日的印象，将它们固定好。身为队长的和泉守最近总是走在前面，试图做到最佳，而望着他的陆奥守，总能望见那个发结。
从唇间取出绳子，青年开始缠绕。这比他以为的要难，费了不少事。甚至他觉得和泉守要开始不耐烦时，才勉强编好。可惜并不尽人意，虽没到惨不忍睹，但也并不好看。缠绕不够规整，甚至中间有头发露出和翘起，可惜他也不知道如何弥补。
“好啦好啦，”陆奥守拍着他的后背，宣布结束。
和泉守侧目顺着肩膀瞄去，对方在火苗微光下的表情，也窥不见多少心虚。他没伸手去拉过来头发检查，也不知道如何想的，就将这感觉压回心底。
陆奥守的确是在帮他，不管是战斗时，还是这时候。现在他们彼此是同伴。他不需要询问，就知道对方回在自己的部队里，而自己的询问都会有肯定答案。他不怀疑陆奥守。
他其实是信任陆奥守的，即便很多时候他自己都没发现。所以他会为陆奥守做的事情吃惊，但经历又让他们彼此发现能够理解的突破口。
若问他信不信人陆奥守，他会思考，会琢磨。最后都会是一个答案，他怎么会不信任呢？现在编头发这件简单的事情，可以让他们拌嘴许久。然而他并不是真的讨厌和嫌弃，所以不能较真的放在心上。
大概他没有发话，陆奥守才觉得奇怪。长发青年轻声哼了下，就拿起来果子继续吃。“今晚轮夜，清晨就出发。说不定国广他们也在找我们。”
“哦哦…”竟然对于自己完工的事情没发表意见，陆奥守不清楚该开心还是失望。装起若无其事，却也脸上透着几分不甘，算是答应。
两人吃完东西开始休息，轮班夜照旧。不停找来树枝维持篝火，帮衣服烤干。没有地方可以躺靠，只能利用附近小堆的干草。和泉守闭眼几乎进入了冥想，实则也没睡好。
后来黎明的白慢慢染上来时，他们就出发了。沿着河水走去，一路上嘴里咬着果子。光线伴着太阳升起，转变着周围色彩，温度也逐步回温。
果不其然，当风景转变成了农田和马道时，便遇到了同伴。几个人从先前的担心变成放心，笑容自然不散。
“看起来你们没大碍吗，”鹤丸抱着双臂打量他俩。
“附近找到了药草，临时做了处理。”陆奥守拨开衣服，把新涂抹上的绿色药物给他们看。“一会麻烦你帮忙看一眼吧，药研。”只不过眼前这位短刀，似乎对他用了什么药草更加在意。
“伤没大碍，就比什么都好。”蜻蛉切点点头，侧身让出折回的路。“在开始准备前，还是回旅社好好休息一下吧。”
听到这个主意，陆奥守恨不得举起双手欢呼。“太棒了！有饭可以吃了！”
“兼先生，你头发怎么了？”突然走在后面的堀川几步跟上，排在了和泉守旁边。“发结有些散了。”
看来陆奥守没绑紧，和泉后叹口气。但又觉得没掉就算了，他并不像扯下来，也没打算会了对方做的事情。瞄了眼陆奥守，对方还在笑着同鹤丸讲着什么。
于是青年露出平和的表情，这次没有激动也没有掩饰，“是个手笨家伙做的。”
堀川顺着目光，一副了然。但难免有些困惑，那便是他无法相信对方竟然让陆奥守帮忙了。可这也是关系的改变吧？堀川对此只会报以微笑。
瞄到自己的搭档此时的神色，和泉守就想到对方先前形容自己同陆奥守很像。现在大概与那句话无关，却也知道自己对于陆奥守的改善被看了出来。
这才是让和泉守沉不住气的地方。被动摇，不想让自己对于陆奥守的心情被发现。从而他赶紧崩住脸，硬生生补充道，“等到了旅社，我再重新打理！”
“兼先生还真是不直白啊…”堀川仰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调侃，快走了几步。就因为他了解对方，才知道对方这话说的多违心。
“喂！”
后方的人尴尬的大叫，而堀川这次却没慢步等待，反而乐得更加开心。
END
